[利笠] Nostalgia（下）
Nostalgia（下）
从那一夜开始二人的关系日渐微妙地好转，之前他们停留在战场上绝配的进攻者这个层面，之后漫长的建设期里阿尔敏甚至能偶遇这两人在交谈着什么。虽然旁人看来，两人都还是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但气氛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看起来要吵架一般了。
因而如今他也并不为这两人的举动感到惊奇，阿尔敏的想法日渐变化着，和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艾伦的三笠其实有些话并不便谈，但兵长和他们的身份立场不同。只要这两个人不要在飞船上动武——他回想起艾伦离岛的那一天——那怎样都还算可以接受的情况。阿尔敏安置好莎夏后检查了一下新兵的轮值安排，确认无误后便向主舱走去，里面的审问已经结束了，让和柯尼把那两个入侵者绑成了一团扔在外面，叫了好几个士兵去看管，艾伦和吉克则已经被带到另一边隔离开来了，韩吉不希望伊蕾娜和他们有过多的交谈，带着她一起去了控制室。阿尔敏进去时让和柯尼他俩正在解下背上的对人立体机动装置，他也上去帮忙，待会其他人回来前还得准备好睡觉的地方。能躺在地上睡觉算是他们难得的特权了。
而另一处，利维正在烦恼自己的疼痛教育在此时没什么用武之地。眼前这个家伙早就清楚这个世界的残酷之处，但人的心怎么可能坚硬如钢铁呢？他心想早知道刚刚就多踹几脚那个逃跑后搞出一堆烂摊子的臭小鬼了。——说起来，三笠这次居然没冲上来对他大呼小叫，真是难得，大概是同时穿着两套立体机动装置太沉了。
他沉思着，这才注意到三笠还没解下沉重的装置，利维伸手压了压她的头：“小鬼，太沉重可是会影响长高的哦？”三笠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是在回应她刚刚说的“难过”，她一边手轻轻揉了揉头，低垂了眉眼，从这次作战开始，她哀伤的神情便挥之不去——就像一种预感一样，她知道她又要失去什么了。
或许拥有只是人类自我安慰的假象，而失去才是长久的真实。
她对无法挽回一切的自己感到失望。
利维看她又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实在是不知道他刚刚说错了什么。他敲了敲三笠的立体机动装置，三笠吓了一跳，这才开始动手解。两套立体机动装置的设计算是为她特供的，韩吉当初画图纸时也没想到真的能投入实战，毕竟利维声明自己更偏好刀刃握在手里的感觉。当然，他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只是觉得面对的对手没必要让他换装备罢了，对人立体机动装置的训练他照常在做。然而这个组合装置的负重减不下来，绝大部分士兵穿上之后别说灵活使用，不因为平衡的原因摔趴下就算好了。结果三笠穿上熟悉了一下之后就给韩吉表演了一个漂亮的击杀巨人展示，看得韩吉双眼放光，嘴里念叨着研究狂人的怪异台词。那时三笠还没满十八岁，她养好了十六岁时受的伤之后的消瘦更像是青春期的抽条，身体机能恢复得很快。
“我想起曾经和您在罗塞之墙上谈过的——”她看起来有点恍惚，“我有些看不清我的梦想了。”
利维看了看周围歪七扭八地靠着船壁准备休息的士兵们，心知这不是适合谈这些的地方。他自然地接过她解下的部分装置，和她一起往主舱室走，推开门时里面的三人已经布置好了。但他们也没睡觉，柯尼坐在那，他干掉的泪痕被新的泪水打湿了，阿尔敏和让沉默着。利维把手上的装置往旁边放下，转头看见三笠已经贴着墙坐了下去，她的手用力地撑着额头，利维确定刚刚没见她头上有外伤，大概是隐痛。
——三笠的头痛在艾伦走之后发作得频繁了些，今天大概又触景伤情了。
后来而还未来的某一天，她在城墙上抬手，从南面海上吹来的风呼啸着卷走手中那条围巾，她心知她和她的同伴们早晚也会被某一天的风卷走。
她等着那个时候。毕竟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痛苦，不一样的恐惧，不一样的反抗，但终究还是一样的世界。
生命本身即是一场诅咒，而种族的宿命连死都无法句读。
那无处不在的乡愁（Nostalgia）……却又不知，何处为乡的哀愁。
——是一生无归处的哀愁。
她站在城墙柱上，站在她曾经的世界的最外围，踮起了脚，风吹过她的发和斗篷，背上自由之翼的标志衬得她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羽鸟。
一瞬间她和未来的她用同一只眼落泪，未来的某天，巨大的玛丽亚之门下，挂着小得看不清是谁的头颅。
断断续续的头痛打断了她的恍惚，她痛苦地扶住了额头。利维俯下身，用探询的眼神看向她，她摇摇头，缓缓地站了起来。向外走的时候她想起来了，莎夏已经不在了。
她忽然不知道找谁来说这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隐痛，索性就近靠着舱壁滑了下去。她环抱住自己的膝盖，想在这拥挤而寂静的地方蜷着入睡，毕竟明天还有明天的战斗，明天需要她。
她等着明天来。
The End.
*以死句读一词，感谢简媜。